捱风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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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盅(三)

《一》《二》


三、叙旧

 

 

董子健换下被雨淋湿的衣衫,泡了个澡,热气氤氲间,不知不觉就要睡着。

时间已过凌晨,他虽然疲惫不堪,却依然穿起睡衣,拿了一本书倚在床头。他不能放任自己睡去,因为他在等一个人的到来。

待到佣人熬过送来的热汤都快要凉了,那个人才轻轻扣了声门。

 

来者自然不是外人,他带着一身风雨进门,后又匆匆鞠了一躬。董子健点点头,示意他随处可坐。

郁明辉,正是董子健的私人助理。

 

“怎么样?”董子健头也没抬的问。

“陆小姐把叶白驹所行之事告诉了陆淮山,陆先生很生气,要约见叶父喝茶。”

“还有呢?”

“...叶白驹跟刘师座求情了好一阵,刘师座仍然要找王宣风的麻烦。”

“那是他活该。”

“先生,那刘师座...还查吗?他好像,根本不怕您。”

 

董子健翻书的手就此停了下来,他抬起头,似乎是看着郁明辉,又似乎是在看他身后那堵墙。

 

“查下去,从头到尾,由里到外的查。”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得,顿了顿,道:“从十八年前开始查。”

 

郁明辉从未见过这样的董子健。他跟他这么多年,深知能让这个男人关心的事向来少之又少,更何况是如此在意一个人。他直觉这人跟先生的过去极大可能有关,可他无法询问,只能一一照办。

 

于是他收回思绪,冷静说道:“是,先生。那我回去了。”

“嗯,去吧。”董子健点点头,“还有,这件事只能你去办,不要惊动任何人,尤其是军统。”

“是。”

 

董子健交待好这些事,才终于长叹一口气。

手中的译文诗集已经翻看过多回,这一页最后写了什么,他都能默背出翻页之后的。

 

他关掉床头灯,沉沉睡去。

就连梦里也都在反复咀嚼最后看到的那句话。

 

“我们多么草率地成为了孤儿。 玛琳娜,这是我最后一次呼唤你的名字。”

 

次日清晨,陆淮山派人来到董子健的住处,送来一套西洋茶具。算是给昨日之事致了歉。

董子健也根本不在意这些,收下之后便打发那人回去了。

 

他知道,陆淮山对自己的礼待和客气大部分原因是碍于父亲。他身为董常庚告知天下的接班人,理应是被众星捧月的。

 

可他觉得这秋日实在有些冷。

 

听闻昨天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南京城,刘子冬军座初次参加商业聚会,竟在陆公馆大发雷霆,使得叶家颜面荡然无存,同时,陆叶两家生了嫌隙,而这一切,皆是因为那个神秘莫测的董家少主。

 

董子健裹紧风衣,想去一趟院子,逗逗猫喂喂鸟,却不料望见郁明辉匆匆赶来,于他身边一起进门的,还有身穿便装的刘军座。

 

他忽然对猫与花鸟都失了兴趣。

 

刘昊然的身板一向笔挺,多年征战使得他更加结实了,且没了戏子的粉墨之感。也许,如若不是他董子健,换个其余什么人,但凡是过去不认识他的,都不会想象出这个人唱戏的样子。

 

可他也明白,他记得又如何,那人恐怕早已不认了。

于是他佯装笑脸相迎,开口道:

“刘师座光临寒舍,有何要事?”

刘昊然十分诚恳的说,“来看看董少爷,以及,叙旧。”

 

董子健眼神一动,朝向郁明辉挥挥手,后者很识趣的出去且带上了门。

 

“师座原来还记得旧人啊...我还以为...”

“闵之少爷,您非得这么讽刺我吗?”

“哦?难道我应该说,好久不见?”

“我是有苦衷的,少爷。”

 

董子健沉默了,他觉得累,偏头痛。他不知道刘昊然的苦衷是什么,刘昊然也不会告诉他,他也无法原谅他的不辞而别。这一切好似他心里的一个死结,越想解开越是缠绕,他原本以为,他再也不会跟刘昊然有交集了的...

 

“少爷,我还叫您一声少爷,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。可你知道吗?这么多年来,我一直,一直挂念你。”

 

董子健闭了闭眼,有些胸闷。他知道,那个答案呼之欲出,就是多年前,那个虎视眈眈的小男孩,种在他心里的疑问。就要跑出来了,可他那么那么想要逃。

 

刘昊然见他不言语,继续说道:“小时候,我如此渴求你能多看我一眼,我努力跟师傅学戏,就只是为你,可是你呢?你连对我笑一下都不肯。”

“我其实一点儿都不爱学戏。”

“我只想...”

 

“够了。”

董子健听得怒火中烧,冷声质问道:

“所以呢?所以你师父责罚你一下你就要跟他对着干?所以你把他气的倒地不起,第一反应是卷铺盖走人?”

 

在那一瞬间,站在客厅外的郁明辉以为,里面的时间凝固了。

 

刘昊然不再说话了。他死死地握住拳,看着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、冷漠的、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。他觉得陌生极了,他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是否正确,他开始觉得,若要靠近如今的他,似乎需要走十分漫长而曲折的一段时光。

他心里有些没底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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